una hsiao
if you're ever feeling lonely just look at the moon. someone, somewhere is looking right at it too.

我在不明事理的時候被性侵了。

4/12/20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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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這故事我藏了將近目前人生的2/3,這文章我躲了3年。
這一段時間無數次占卜、無數次訴苦、無數次諮商、無數次欲言又止。

一直在猶豫思考著要以什麼樣的角度與敘述方式來講這些骯髒的事。
我想還是先以最清楚的方式來敘述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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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 第一段 】

我在大約3-4歲時被親戚哥哥性侵,在機械工廠的黃色帆布上、在紅色的廂型車上。
推估這個年齡是我依稀記得那時還沒開始上學,我的世界只有這條街上的親戚鄰居,小小的卻大大的。
因為年紀尚小,所以只會記得幾個片段畫面。

畫面一:
忘記了燈光、忘記的時間,但是我的身子躺在配有綠邊的黃色帆布上,
眼睛的視線看著鐵皮工廠的屋頂,旁邊還有大機器。
心情是禁忌的、秘密的、害怕的,身體熱熱的。

畫面二:
黑夜裡,我躺在那輛紅色箱型車上,沒有開燈。
我流了好多汗,微喘,空氣帶點潮濕的難受。
我坐起身後,哥哥稍微幫我擦了汗,遞給我50元鈔票,跟我說:「這是秘密。」
小小的身體彷彿被注射了一大桶的黑醋混合水泥,酸酸的、重重的。
然後我在細雨與強風中奔跑回家,像是颱風前夕。
似乎媽媽有問我怎麼流這麼多汗,但是這是秘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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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後,我一直記得這個不能說的秘密。
明理後,我開始害怕厭惡這種紅色廂型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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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得長大了一點已經上幼稚園,某次視聽課時挖鼻孔挖到流血。
覺得丟臉就自己偷偷跑去廁所外面的洗手檯上清洗。
老師追出來了,看見我裙子上有一小攤血,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就趕緊帶我回家。
媽媽跟老師討論著我發生了什麼事,我不敢說是挖鼻孔挖到流血了,這太丟臉。
但是聽見他們說出會不會被欺負了?被性侵了?並打電話去預約婦產科要檢查後,我頓時好慌張、好害怕。
於是我趕快衝去浴室洗澡,想要把身體洗乾淨、洗回原形,怕秘密會被發現。
媽媽進來浴室問我為什麼要洗澡?到底發生什麼事了?
我害怕秘密被發現,只好誠實地說了我是挖鼻孔流血的。
媽媽檢查完我的鼻孔後鬆了一口氣,打電話通知老師這件事,我也鬆了一口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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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長大之後其實很氣自己沒有讓媽媽發現這件事,我已經沒有處女膜的這件事。
或許就不會讓之後的事情發生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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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 第二段 】

這應該是在就讀幼稚園的時期發生的,4-7歲間,那個很愛跟各個哥哥姊姊們玩的年齡。
我有一個堂妹,她小我2歲,我們是這一輩最小的,所以她常常跟著我。
那是在親戚家,程序是循序漸進的。

先是在一樓的房間,是那種古老的紅檜木床,通常會掛著粉紅色的蚊帳。
妹妹躺在最裡邊,我躺在中間,哥哥躺在最外側。
他親我了,是伸舌頭進來的那種。我似乎有種優越感吧,哥哥姊姊都比較喜歡我。

後來他帶我去二樓乾爸的房間,我穿著裙子,他叫我坐在他的臉上,他在舔我的下體。
妹妹突然進來找我,她問:「你們在幹嘛?」
他答:「我們在玩騎馬,你要不要也來玩?」於是堂妹騎在他腰上,而我在他臉上。

再來就是單獨帶我到主臥室了,他說要跟我玩,叫我躺在地上、閉上眼睛。
他跪在我面前把我的內褲脫掉了,並把我那兩隻短短的腿架在他的脖子上,我乖乖的閉著眼睛。

他問:「會痛嗎?」但是我忘記我的回答是什麼了。
我不知道他在幹嘛,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感覺到肚子濕濕的時候我偷偷的張開眼睛。
看見的是哥哥沒有穿褲子,手裡握著一個東西,還有一攤東西在我的肚皮上,他抽了衛生紙把東西擦掉了,我再次閉上眼睛。

事情結束後他跟我說:「這是秘密,不可以跟別人說。」
嗯。我又有一個秘密了。

記得下樓之後遇到另一個哥哥,我跟他說想要跟他說一件事,他蹲下來等著我,但是我猶豫了一下之後說了沒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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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從小為了要討別人喜歡,想要哥哥姊姊都比較喜歡我,所以我很乖,不哭不吵。
媽媽在買衣服叫我坐在椅子上等她,我就會乖乖坐著,阿姨都會說我很乖。
所以哥哥說不能說,我就不會說。

愚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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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三段】

幼稚園畢業了,但是我很喜歡幼稚園園長跟老師們,所以都會跑回去找他們。
我家跟幼稚園是在斜對面,中間隔了一條水溝,要過去必須走兩側的橋,一側是靠近大馬路的大橋,橋上有攤販所以比較熱鬧,另一側則是很荒涼沒有什麼住家的小橋。

大約在中午的時候,我從較熱鬧的橋那邊走去幼稚園,幼稚園隔壁有一間小工廠,經過時看見一個穿著藍色粗版背心的伯伯在看我。我不以為意的走去幼稚園門口,但是門是關著的,也沒有看到人,應該是休息吧。於是就順著路往荒涼的小橋走過去。
走過了橋再走幾步路之後,聽到有人在叫妹妹,轉頭看見那個穿著藍色粗版背心的伯伯騎著摩托車停在橋旁邊,「妹妹妳東西掉了。」他招手叫我過去。
我懷著些許害怕的心情慢慢的往回走,他也往我走來,他蹲下後就把我拉過去,一隻手固定著我的背,一隻手摸我的下體。我一直推他說不要,他鬆手後我就馬上往家的後門跑。

到家後不知道該不該說,是不是會被罵?
看見媽媽在跟其他人講話,還有一座新的白色書櫃。我興奮地走過去握住兩邊的門把要打開它,結果書櫃卻順勢地往我身上倒了,玻璃碎了,媽媽趕緊把我帶去浴室清理玻璃碎片,洗著我的頭髮,我哭了。不知道是為了那個怪叔叔哭的還是為了碎片哭的。

我依舊沒有說我遇到什麼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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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後,我對穿著藍色寬版背心的中年男子感到恐懼。
後來更劣化到任何中年男子只要在我圓周3公尺內我都感到恐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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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四段】

年紀應該在7-9歲,上國小一、二年級的時候。
這個時候已經不會喜歡去鄰居哥哥家了,但是很黏親哥哥,因為會帶漂亮的姊姊回來。

那是中午,大哥約我去三樓房間睡午覺,還有另一個鄰居哥哥。
我抱著哥哥的女朋友送的長頸鹿娃娃入睡,我睡在兩個哥哥中間。

突然我被一陣騷動吵醒,我睜開了眼睛,我看見的是陽台,親哥哥不在。
背後的鄰居哥哥在震動,並把手伸進了我的褲子裡摸我的下體。
我不知道該怎麼辦,我閉上眼睛裝睡,因為我感覺到他有略抬起上身看我有沒有醒來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也忘了最後怎麼結束,但我記得他沒有侵入我。

長大後懂得:他摸著我的下體自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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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事是我藏了好幾年的秘密,獨自的。
但是因為年幼無知,其實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發生了什麼事情,所以也開心的渡過了國小時期,驕傲的、優秀的、漂亮的。

國小畢業後就被在中國經商的爸爸帶到廈門了。
也是我黑暗爆發的時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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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依稀記得第一天進入國中的班級時,我是興奮的,因為我向來人緣很好。
但是漸漸的發現,因為我是台灣人,我被排擠。
因為我不熟悉簡體字、中國發音與中國拼音,我被列為差生。

我被嚷嚷著叫我滾回台灣、對我罵三字經、對我丟
衛生紙、對我丟寶特瓶。
老師在課堂上講著怎麼攻打台灣,要怎麼對台灣同胞喊話回歸祖國懷抱。
路上的行人用手擤鼻涕後擦在電線桿上、樓梯扶手上。
在課堂上被後面的男同學摸背、拉肩帶。
回家路上被男同學堵路、跟蹤。

這些對我是滿大的衝擊,怎麼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?

唯一一次嘗試著跟爸爸求助,我說我被鄙視。
爸爸說:「不要理他們就好了。」

但是爸爸,我一個朋友都沒有。
跟同桌的女孩分享生活瑣事,她卻覺得我在炫耀。
原本以為是朋友的人,也會在某天叫妳滾回台灣。

於是我縮起來了。
我也從開朗的女孩變成陰沈的邊緣人。
我全年穿長袖長褲,眼神渙散從不對焦在人臉上,我只看著地上的塵土。
任何與外界、學校有接觸的物品全數不能侵犯到我的房間,我只有房間、唯有這個房間了。

與此同時,我意識到了我的不潔,我在不明事理的時候被性侵了,還不只一個。
我恨自己,為什麼不懂得保護自己?為什麼沒有說不要?
我恨他人,為什麼沒有保護我?還把我拉向暗處?
我恨世界,為什麼要我遇到這些事、這些人?

我開始寫日記,寫下所有的厭惡與憤恨。
我開始搜尋怎樣的死法最美、最不痛苦、最不傷害他人。
我開始把自己關進台灣的電視節目裡,用來麻痺自己、忘記身處何處。
我開始養成洗澡時開喇叭播音樂的習慣,因為我才可以坐在蓮蓬頭下放聲大哭。

這三年我唯一的幸運是,我衣食無缺,畢竟我也不想出門。
這三年我唯一的期盼是,寒暑假回台灣的日子,總算可以逃離這鬼地方。

白天一睜眼要面對的是學校的霸凌、放學後要面對的是父母對我逃避現實的不諒解、夜晚要面對的是所有黑暗負面力量的籠罩。這是我最黑暗的一段日子。

我常常站在家裡的頂樓邊緣往下看,思考著就這樣跳下去會死嗎?
啊,不會死,三樓跳下去頂多哪裡斷掉而已。
吃藥嗎?啊,沒錢買,可能也洗胃而已。
割腕太痛了、上吊太醜了。

偶然間我看了一本書,女孩原本與喜歡的男孩約了時間見面,但她卻失約了、消失了。後來男孩才知道,女孩在路上被拖去性侵了。
她回到家後打開了水龍頭的水、溫暖了浴缸 、開了瓦斯、吞了藥,美美的躺在浴缸中睡了、死了,肌膚還完美的浮現粉紅色的美感。

不過,是不是會氣爆?會不會害到爸媽?

所以死法也一直延拓了。
我的諮商師說:「還好那時妳沒有跳下去,不然我們也不能在這裡講這些故事了。」

我後來深深的佩服我的自癒能力,因為我在被霸凌的無力感、被家人不諒解的孤獨感與被性侵的悔恨感中存活下來。
這種三重黑暗力量的迸發是很強大而無邊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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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五段】

這我只想草草的帶過了吧,20歲,我獨自在台北生活。
以前的同事約我去唱歌,到了之後才發現只有她、我、她乾哥、她乾哥朋友。
因為年輕、無危機感,我被嗆得以不服輸的心態跟別人拚酒拼醉了。
完完全全無法自理軟趴趴的被同事乾哥的朋友帶進廁所性侵了。

我沒有報案。

因為我沒有能力去冷靜的判斷應該怎麼做,我只能躺在床上流了一夜的淚。

心裡想著:「為什麼還是我呢?還不夠嗎?不夠嗎?」「我好髒,一定是因為我很髒,這就是我的命。」連同著所有黑暗經歷一起襲來。

長大之後發現小時候被性侵的那種疼痛與傷害是無以復加的,夾雜著心疼、悔恨、怨憤。
而長大之後還是被性侵呢?是加倍的無力、悔恨、怨憤。

我只想忘記。
但我永遠記得那是黑暗的2009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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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會保守哥哥們叫我保守的秘密,我一直把這黑暗自己埋在體內成長。

大概國中一年級左右才把這秘密告訴我的表哥表弟,選擇他們,是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會說出去,我們是交換秘密。

我也才發現,我從我的黑暗體中抓出了一條線綁在了他們的身上,它就變輕了。
於是每過了幾年我就會無意識的選擇一個載體,把我的黑暗綁在他們身上。
我才漸漸的能從無邊際的黑暗中看見一點光。

在2016年中,我看見了一則新聞,是一對姊妹在幼年時被伯父各別性侵,

長大後才發現他們都有被玷污,雖然沒有證據,但是她們都會跟朋友們訴苦,於是有了證詞,這案件也成立了。

我覺得我看見的是希望,他們毀壞了我的人生,我要他們受到制裁。


於是我搜尋到相關法條:
《刑法第222條的「強制性交罪」規定,性侵未滿14歲男女,處7年以上有期徒刑;第224之1條的「強制猥褻罪」也規定,對未滿14歲男女以強暴、脅迫、恐嚇、催眠術或其他違反其意願方法猥褻者,處3年以上、10年以下有期徒刑。另刑法第80條規定,犯最重本刑為3年以上、10年以下有期徒刑者,追訴權為20年,94年修正施行前為10年。》

我的胸腔至喉嚨處突然鼓得滿滿的,我覺得我現在的狀態可以為自己做點什麼,我覺得我有勇氣面對,但是必須一鼓作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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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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